Codex_燕然未归

 [紧接六代结束，清水，即兴随便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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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伦娜无声地惊醒，浑身冷汗。

       直到她环视四周，从天花板到窗帘缝隙透漏进来的微弱光线，再到虚掩的木质房门，才真正确定了自己的所在。军方封锁了整座城市及范围内的郊区，在BSAA确定病原清除前任何人都不得离开。两位偷渡过来的特工也不例外，总部下达了服从安排的命令，他们在同僚的协助下找到了一处远离市区尚且完好的旅店。她不记得房钱是怎么付的，或者前台是否有人值守。

       方才的睡眠短暂而无趣，她本以为自己的噩梦里会出现戴布拉被病毒扭曲变形的身体，但事实并非如此。海伦娜的梦境中是那枚拦截失败的导弹，降落在市中心后炸开一朵暗色的烟雾，而她站在街道上，被令人窒息的黑雾吞噬。

       她翻身下床，披上外套，开门时险些被某人吓得惊叫出声：里昂坐在客厅里的沙发上，整个人悄无声息地笼罩在阴影中。海伦娜自觉好笑，她甚至忘记了这个倔强的临时搭档如何坚持在只有一个房间的情况下留守沙发，即使数小时前他们刚刚将性命托付于彼此。

       肯尼迪特工原本在看窗外，现在转过头来。

       “早安。”

       “现在是凌晨三点。”海伦娜气笑。

       里昂抬手拉开旁边的台灯，原本模糊的五官骤然明朗起来。他的颧骨上贴着一块胶布，嘴角在打趣时微微翘起，牵扯到颌骨周围的胡茬和眼睑下的淤青。沾染血浆与泥土的蓝色衬衫和战术背心早就被抛弃了，他现在穿着不知从哪里借来的军绿色短袖，露出小臂上的绷带和关节表面的擦伤。

       海伦娜很确定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她头昏脑胀，四肢酸痛，肋骨间挫伤的软组织间歇性抗议。数十小时的战斗与逃亡现在才开始索要代偿，在肾上腺素消退，交感神经松弛后，她觉得自己可以连续睡上一整天。但有什么在阻止她获得渴望的睡眠，方才的两小时更像是被动昏厥。

       “不睡觉的人在想什么？”她在沙发上坐下，劣质软垫下沉得厉害，搞得旁边的人不得不坐直了一点以防滑到地板上。

       “一整座城市…”里昂重新看向窗外，眉头紧锁，手指不经意地抠着手腕上的包扎。“天知道伤亡有多少。”

       海伦娜的脑海中浮现出众多可怖的画面，那些面目全非的怪物以诡异的姿势扭动着朝附近的生者攻击。枪声与火药味回到了感官之间，她打了个寒战。这是一场绝对的噩梦，死亡，瘟疫与战争齐聚一堂。此时此刻大批军队才刚刚抵达这座城市，清剿这起灾难席卷过后的残羹。

       她根本没有思考过伤亡数字，正如她没有在想戴布拉或西蒙斯。亲情和仇恨正一起离她而去，连带着劫后余生的侥幸和面临审判的焦灼。海伦娜为自己的无情感到愧疚，但这只占据了思维中极其微小的一部分。她更多地感觉到疲劳，好像狂奔几十英里后，一旦坐下就再无法站起来的精疲力竭。

       “我应该在外面协助他们，这种情况我有经验，可以更好地寻找并消灭病原体。”里昂听起来像是自说自话。

       海伦娜知道他在说什么。行动开始之前，作为一名合格特工，本能驱使她进行了完善的调查。一方面是新议案开放了不少之前的档案，另一方面，西蒙斯也给自己的棋子提供了相当完备的资源。

       “你确定你不是在想她吗。”海伦娜说道。

       “我不知道。”里昂坦诚，“发生太多事了，我还没时间细想。”

       “然而你有时间思考一整座城的善后事宜。”海伦娜并不掩饰声音中的调侃，“逃避不能解决问题。”

       “嘿，说这话的人刚拽着我逃了一座城加大半个地球。”

       “后半段明明是你的主意。”

       事到如今，他们都需要一些刻薄，就像那些在海啸中对着滔天巨浪嗤之以鼻的亡命徒，或者战壕里抽着手卷香烟互相嬉笑怒骂的士兵一样。将悲伤，愤怒，恐惧一并抛之脑后，人类脆弱的神经才能得到休整。里昂乐得苦涩，海伦娜也只是抿唇轻笑，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松懈，这也足够了。

       “天，我需要喝一杯。”里昂感叹。

       “你需要休息。”海伦娜纠正。

       “我睡不着。”

       “至少试一试。”

       在确保对方妥协后，海伦娜站起身，目送里昂不情愿地走进卧室。他脱下过紧的马丁靴，把刚才被揉成一团的被子扯开盖在身上。房间里一片漆黑，离开台灯后的暗适应让海伦娜无法看清里昂的表情。

       “你能留下来吗？”

       “当然。”

       海伦娜走进黑暗中，反手带上房门。她在床边坐下，里昂挪动身子，仰头枕上她的膝头。他的肩膀很结实，头发却意外地柔软，海伦娜的手指轻柔地掠过发梢，看着那双碧蓝色的眼睛慢慢变得迷蒙。她这才注意到里昂的睫毛比印象中的长很多，在困意中轻轻翕动。这使她不禁产生了一种错觉，仿佛一只遭人遗弃，伤痕累累的猎犬正安心地把头枕在她的怀中。

       她突然觉得怅然若失，同时又无比理所当然。背叛了国家与信念后独自一人行走了太久，以至于她很习惯隐藏秘密。而今晚之后，她将带着这个无人问津的秘密继续走下去。

       “我很抱歉，没能救下戴布拉。”

       “这不是你的错。”

       “…我联系过汉宁根，她说我们可以跟BSAA的运输机一起撤离。”

       “嗯，她告诉我了。”

       “…他们不会把你怎么样的，你也是受害者。”

       “你是说华府的人吗。”

       “我会确保他们听到所有事实。”

       “你还真相信我。”

       “实话说…这么一遭下来，我也不知道该信任谁了。”

       “…”

       “…我好累。”

       “我知道。”

       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直到里昂的声音模糊到无法形成连贯的语句，直到他的呼吸逐渐均匀，直到房间里安静下来，能听到缓慢起伏的胸膛中沉稳的心跳声。

       海伦娜坐在那里纹丝不动，任凭眼泪悄无声息地落下。

 

-fin-

（灵感来源于这张图，忘记在哪里找到的了，侵删。）